《周易集解纂疏講記》選輯(28) 【乾卦九三】終於懂了，君子為何終日乾乾

○九三曰：「君子終日乾乾，夕惕若，厲，无咎。」何謂也？子曰：「君子進德脩業。忠信，所以進德也。脩辭立其誠，所以居業也。

一、九三爻辭的兩種讀法 　　

九三爻辭經文有兩種讀法，「夕惕若厲」一句讀；另外「夕惕若，厲」分開讀。這裡採取後一種讀法，若字就是好像的意思，厲字就是實實在在的。如果讀「夕惕若厲」，若厲就是好像厲，不是真實的厲。句讀不同，意思就有分別。這裡的厲是實在的厲，不是若厲。

二、君子進德修業，效法天地 　　

九三的爻辭，下邊孔子自己設一個問話，「何謂也」？然後就自己解答了：「君子進德脩業」。李道平舉出〈繫辭上傳〉裡講的「可久則賢人之德，可大則賢人之業」，解釋這裡的「君子進德脩業」。 　　

《易經》是聖人他崇高的德所推廣的大業。德業這兩者，合起來就是聖人所推崇的。「知崇體卑」或者「知崇禮卑」，知是講天，禮是講地；知是講學術、講道理，禮是講脩行、實行。研究學術道理愈高明愈好，要崇。研究脩行，就在禮上面脩行，就要守住卑，處在謙卑的一個地位而尊重他人。體卑跟禮卑一樣，古人解釋，禮者體也。學禮要身體力行，用實際行為來體驗禮，否則不算是學禮，所以禮與體往往是通用。

三、崇效天，開發本性的明德

「崇效天，卑法地。」效法天叫進德，卑法地是脩業。天沒有邊際，德愈高明愈好。天是光明的，講到本性上面，本性就是一片光明，它不用太陽照耀。比如淨土宗念佛法門，《阿彌陀經》裡面講極樂世界，那裡也不用太陽照耀，自帶光明，所以沒有晝夜之分。阿彌陀佛以及往生到極樂世界的那些眾生，都是從本性上散發出一片光明。雪公老師過去講經的時候說，拿太陽光跟極樂世界的光明相比，太陽光不過像香頭上這一點點亮而已，太小了。可是我們在這世間還覺得陽光不得了呢！ 　　知道這個道理，我們學道無論是佛家還是儒家，要向自性中求，要反妄歸真，不要向外面攀緣。向外求，求得再多也是假的東西，不是真實的，還使我們的道業，不但不能進步，甚至根本就沒辦法脩了。往自性中求，愈求愈光明，所以崇效天為進德，進德就是光明磊落的明德。

四、卑法地，創造廣大的事業 　　

卑法地為脩業，業是做了種種的事業。天德我們一般人看不出來、不知道。現在因為人口多了，高樓大廈、空氣汙染，所以覺得陽光跟空氣很可貴。古時候不是這樣，古時候地廣人稀，陽光空氣隨時都有，不感覺很可貴，天德也是如此，就像聖人之德，利益了天下人，人家卻看不出來。大地就不是這樣，地是生長萬物，大家看得很明顯。水火木金土都在大地裡面，培養萬事萬物，就連我們人的一切也離不開大地，這就是大地的事業。大地它不分高下，不分貧窮、富貴，任何一個人它都承載，任何動物也是平等乘載。君子脩業就是要效法大地這種事業，平等無私。

五、九三居三公之位，以忠信來進德修業，輔佐天子 　　

在〈乾鑿度〉裡面說，初九為元士，二為大夫，三為三公，四為諸侯，五為天子，上為宗廟。所以九三這個位置叫三公位，古時候一國的三公，地位很高。有聖人之德者處在三公之位，雖然地位很高，但他還是臣子，不是天子，要好好的進德脩業才能夠幫助天子，利益天下。進德脩業，總體來說就是「忠信，所以進德也」這一句話。 　　

人能推忠于人，把忠這個德推到他人上去，再拿信實對待一切人。則德日新，自己的德一天一天的擴充，一天一天的新。我們的德被不好的惡習氣遮蓋了，忠信待人的愈多，自己這個自私自利的心就愈少，這叫德日新，每一天都在進步。 　　

忠信在我們內心，所以就卦來講它是內卦。九三是「終乾之事」，這終是完成的意思，把這事情辦到終了，就是終結乾的事情。自己盡量這樣做，不必宣傳，不但如此，古時候任何一個臣子都知道，事情做成功了，天下人都讚美，他把這個事情的功德推給天子，推給君主。他出去做事的時候，也憑著自己的忠信，憑著良心去做。所以終乾之事而在內，不自己表功。這就是實實在在的進德，德就是這樣脩養來的。絕不是像現在，做一點事情，就希望人家知道。《論語》也講，求學主忠信，所以忠信非常重要，崇德就是從忠信上面來脩養、來培養。

六、無論各行各業，要脩辭立其誠，成就自己與他人 　　

「脩辭立其誠」，脩辭是脩學言辭，我們學易的人，言辭是很重要的。比如《禮記》〈曲禮〉開頭就講：「毋不敬，儼若思，安定辭」這是教我們學聖人從禮上面來學。禮怎麼學法呢？就從身口意這三方面學。我們在人世間做任何事情，脩道或是弘揚這個道，用口非常多，口裡發出言語叫做言辭，再用文章代替口所發的言，這都叫做辭。辭它的作用，就我們脩道的人來講是脩養自己，同時來教化他人，所以脩辭很重要。

言語也好，寫文章也好，注意兩個要點：一個是要藉著這個言語、文辭、文章來培養自己成就聖人；另一方面你說的話、寫的文章，發表出來，都必須對世間的一切人有教化的作用，這叫脩辭。脩辭要立其誠，誠字重要。〈中庸〉裡面講：「誠者，天之道也」。天是天然的，我們人人都有天然的本性，就是天命之謂性。誠就是天之道也，就從天性裡面起的作用，也就直接指著我們人人本有的天性。天性絲毫的虛假都沒有，這就是真實。講學問，這是真實學問；講人，是真人。真人就是沒有生死了，生死都解決了。我們是假人，所以這個身體有成長，然後有老，老了以後就滅，這是假東西。學儒家的學問跟佛法是一樣的，明瞭一個真我，要明瞭真我就必須放棄、不要執著這個假我。要破除假我，要讓真我出現的話，那就要誠。言辭文章、演說，都要從自己的真我、本性上面出來。

荀爽拿前面爻辭講的「終日乾乾」搭配「脩辭」，「立誠」就是「夕惕若厲」。終日一直從早到晚，心裡沒有一時一刻不在警惕自己。為什麼呢？深怕自己的言辭出了毛病，不誠實了。不誠實就犯了過，所以夕惕若，這是立誠。居業就是說九三這一爻，居在這個位子上，必須這樣脩養自己，也必須拿自己所脩養的道來教化他人。辦教育的固然如此，辦政治的也必須如此。辦政治講忠信，發生信用危機，這就失敗了。我們現在雖然沒有在學校教書，也沒有辦政治，但是我們在世間做其他各種行業，藉著各種行業的功能，自己教育自己，也要教育他人，這個叫做社會教育，這是進德脩業，這就是居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