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周易集解纂疏講記》選輯(39) 【乾卦】開發本性，調和情緒

○利貞者，性情也。

一、懂得乾元的本體，才能通達所有的卦

孔穎達疏《正義》說：「乾之元氣，其德廣大，故能徧通諸物之始。」乾的元氣，它的德廣大，廣大到什麼程度呢？徧一切處，它能夠貫通諸物之始，就是孔子講易有太極，是生兩儀，由太極分出兩儀之始，陰陽開始。講到陰陽開始就是從太極，既然知道世間萬法怎麼來的，也直接就知道，不生不滅的太極。把生滅法通達到最開始，最始的時候，你就明瞭無生法的本體了。就等於馬鳴菩薩講的，一念不覺起了無明，無明分成生住異滅，要了解從滅無明、異無明、住無明一直到生相無明，生相無明就是無明的開始。知道生相無明的開始，也就知道真如本性了。

乾元能夠徧通諸物之始，這個原理懂了，以後研究其餘每一卦意義的時候，你也通了。先懂得總體然後才明瞭別相，你不懂得乾元原理的話，你研究其餘，那是個別的，不能夠完全懂，那就不能夠得其大用。就等於我們一般人，跟人家發生什麼糾紛了，不要生氣啦！是不錯，就這一件事情來講，他修養稍微好的人可以辦到，但是糾紛更深入、更厲害的時候，你叫他不生氣，他很難辦到。你叫他用理性來面對這些問題，很難辦到。為什麼呢？他不能把周普的乾元，總的元體，他沒有明瞭。在這裡的意思就叫我們，先了解乾元的全體大用，無物而不存在，它貫通一切物，然後你研究其餘的每一卦每一爻，你就一想到，喔！這就是乾元。你就不能像一般人講：就那一爻，就是那一種講法。只懂得那個很有限的，故云：「不為乾元，何能通物之始」。

二、開發本性，調和情緒

性是天生的，天生的性質而不邪，就是一點彎曲都沒有，一點偏都沒有。所謂情呢？因不明瞭本性，而發生情識，就有了偏私。我們的情緒很多，就《禮記》〈禮運〉裡面講的，人有七情，喜怒哀懼愛惡欲七情。這七情聖人都知道，聖人是通情達理的，知道一般人都有這些情，所以他要教人家學聖人，明心見性就教人在情上面自己控制。因為控制還不那麼容易，所以教人在藝術上面，以情來一步一步向本性上面去開發。所以這裡以性制情，以本性來控制這個情欲、私情，使這個情合乎本性。研究經書要往本性上面去體驗，你在人類社會，你跟人家有來往接觸的時候，你要處處拿理性來跟人家來往，不要情緒。

乾道變化，各正性命，乾道，乾卦這個道，它怎麼樣變化都是正性命的。就拿〈中庸〉來講，「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」，中就是「太」；發而皆中節謂之「和」，發出喜怒哀樂了，但是能夠控制，把這喜怒哀樂控制在一定的節制之內，不能再繼續發展了，那叫和。中和在這裡講就是太和。太和就是以本性來制情的，使這情開始受一定的控制，然後逐漸逐漸會歸到中庸之道上面去，就會歸到太極上去。

三、「性」與「命」的關係

〈中庸〉裡面講「天命之謂性」。天是天然本有的，命是什麼呢？命是生命，是活動的。天然本有的如如不動的，你要它起作用就活動起來，叫命。那個性不是一直在那裡如如不動，性是在那裡，由體起用。所以體用是一致的，用不離體，體不離用。性原于命是叫我們懂性是這麼來的，性既是原于命，命是活活潑潑的，它是隨時在變動，在那裡有變化的，元氣在那裡無所不通，這聖人都知道。

我們學《易經》學聖人的話，都要懂得這個道理，而理懂得了，修行這方面就要這樣修行法。先了解性是什麼呢？性起作用的，那就是命。就拿我們的生命來講，我們人身現在這個命，我們過去世的命在哪裡？我們不知道，未來在哪裡我們也不知道。聖人無所不知，他當然知道。過去在哪裡教化眾生他知道，未來又到哪裡教化眾生，他不但知道，他自己可以自主，要到哪裡就到哪裡去。所以這一生他在人世間活長久或活短暫，都是自己可以作得主，完全看受教化的眾生來講，看眾生有沒有這個感應。到了賢人的地位，也知道一些了，孔子的大弟子曾子、子路、顏回這些了不起的人，他們就懂得這個命。我們普通人只知道這個命。知道這個命的時候，那問題很多了，隨時擔心自己得了什麼病，這個病好不好啊？不好馬上就要死掉了，這死了怎麼辦？擔心、恐怖、顛倒。在這裡教我們認識這個命，認識這個性，是元亨，無所不通。

四、「性」與「情」的關係

生死都通了，哪樁事不通？接著就講「性」動為「情」，性原來是不動的，一起作用，一動就是情。情呢？覺悟的人知道，我們不覺悟的人，不知道這情是怎麼回事情，變成私情了，完全自私的這個情了。覺悟的人，就佛家講覺悟的人是菩薩，菩薩叫什麼呢？菩薩叫覺有情。他覺有情對於任何人的心理都懂，他自己既是到人間來，當然有命就有情，他來教化眾生，一方面自己教化眾生，一方面還要學佛法還要成佛。當然這是情，可是這情他覺了。覺悟了，他可以運用了，處處運用開始覺悟的這情，他能夠利益萬物。我們不覺悟這個情，愈用情愈糟糕，一般人講損人利己，實際上學《周易》學到這個，我們了解既損人又不利己。自己以私心來跟人家爭奪這個東西，爭奪那些一切名利，跟人家爭奪，陷害人家，好像是把人家所有的東西，名也好、利也好，都爭奪過來了，自己成就自己，就世俗人看法，這是對他自己有利，實際來講，最後害的還是自己。為什麼呢？他所懂得這個命，就是這一期的命，他快死的時候，他的恐怖比任何人都要深刻，不但如此，他死了之後一定要墮落的，墮到地獄。墮地獄並不是佛家一家講的，世界各宗教都講有地獄，那儒家也是講有地獄。你想想看，性動了就是情。學儒到了賢人的地位，他就知道了，以性來制情，這就是利貞。對於天下萬物有利的，這才是真正的利。 　　這裡講的跟前面彖辭所講的，互相交錯的，也是互相照應的，你對照的看都是相通。性與情、體與用，一體兩面，是一回事情。所以講性的源流體用，一以貫之。我們現在普通人不懂，不懂就是把這個分割開來了，性是性、情是情。他連性都不懂，只知道情，而情其實也不懂。真正在這裡教我們，性懂得了、情也懂得了。

五、以藝載道

孔子講「志於道，據於德，依於仁，游於藝。」藝是包括文學、文字到一切的藝術，聖人教人家用這藝術來明道、來修道。這是中國學聖人的好處，一方面教人家學了藝術，一方面在輕鬆愉快欣賞之中來學做聖人，來明心見性。你看這個文化你到哪裡去找？除了佛法，佛法跟儒家是一致的。所以說性正情斯正，以正性來轉化情。 佛家講音聲佛事？音聲佛事唱的讚，藉著那個美的音聲，可以說是最高的音樂，用音樂教育那是真能懂得情。我們老師他老人家作的詩那麼多，也是詩裡面都有真性情，以性來制情。叫人家明瞭真性情的時候，就由詩裡面體驗到本性上面去，也就是從藝術裡面，直接貫通到本性上面去。所以我們各位看，我們老師作了上下兩大本那些詩，處處都是講真性情。不懂道理的人看了，認為老人家怎麼還講世間這些情，而情分這麼重，老師詩裡面很多懷念故鄉，懷念那些老朋友的，那個感情很深厚。我們念那些詩，就從那深厚的感情，來進入到人的本性上面去。那個情絕對不是像現在一般人，所講的那個情，而是用老師的詩，將思念人世間的故鄉，再直接轉移到思念極樂世界的故鄉。各位看看，這就通了，就一貫了。前面是利貞者，性情也，從性情這兩個字，我們就可以把世間一切文學、藝術都看通了。它的作用看通了，中國文化為什麼要文以載道？這樣文學的理論也明瞭了。